面对四周通道围过来的叛徒们,斯蒂耶特举起了双手。
“我投降,投降。”伊萨克扔掉了手里的匕首,和她做了相同的动作。
他们在卸货甲板外的侧廊尽头被包围了。当卸货甲板的外层的大门开到一半突然关闭时,对方不用想就能猜到他们在哪里。
就在刚刚,他们趁着敌方还没完全占领卸货甲板和格纳库,从侧面通道潜进了维护室。那里果然如同斯蒂耶特的记忆一般,有一副配电箱。上千年的使用没有让它面目
全非,上面刻着的前文明文字仍然清晰可见。当斯蒂耶特打开它时,除了那些粗如手指的导线上的橡胶包衣已经开裂,箱内落了些许灰尘以外,一切都如文献记载上
的一样。
先是一船外远处一连串的爆炸声,随后,隆隆的机械声响起,低频震动顺着墙壁和地板传到她脚下,那是卸货甲板大门开闭的声音。
“鬼知道他们在岛上玩了什么把戏,现在就关上它。”伊萨克命令道。
光荣号的设计很特别。船的后部,在水面上的部分除了最上面的训练室、医院以外,往下依次是居住区,功能性舱室和卸货甲板以及格纳库。大概是先人在设计时考虑
了舰体在不同吃水以及海况下的适用性,卸货甲板的大门分成了两层,第一层和第二层大门间约有十多米的空间,可以容纳一艘三十米长的蒸汽船。
如果海水水位和卸货甲板里的水位不同,他们就可以利用水泵调整两扇门之间的水位,以保证海水不会随意灌入格纳库。也许这在光荣号原先的用途上会很实用,然而
在他们这里则是一个颇为鸡肋的功能——每次装卸货太浪费时间,而且光荣号的吃水量几乎不会产生太大变化。所以,在日常的使用中,这两扇门都是被强制同时开
闭的。为了防止可能到来的海水倒灌对甲板上的货物产生影响,整个卸货甲板内都铺了将近一米高的实木架。
根据汇报,敌人的小艇都是十米左右的小型船只,若是一股脑地冲进卸货甲板,甲板内的那片水域大约能容纳二三十艘。若是每艘船上都有十个敌人,母舰上剩余的守备队就要面对两百人以上的冲击。
这样绝不能守得住。
出现在海上的船只数量看起来有上百艘,敌人是打算使用优势兵力强行登船作战。如果敌方成功地内外夹攻,那么拿下伤兵满营的光荣号只是时间问题。
她戴上了门口工具箱上的厚橡胶手套,将一根用来绷十字弓的钢弦缠在了记忆中图示的两根导线上。
电弧噼啪,斯蒂耶特甚至闻到了橡胶烧焦的臭味。但墙另一端的响声停止了一刻,然后又继续隆隆作响。
成功了吗?
无论是否成功,若想撤离,现在就必须行动。
最警觉的敌人会因为那一顿而发觉到端倪,展开搜索,只要耽搁一步他们都有可能会失去离开后部甲板的机会。但她仍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关闭了卸货甲板的大门,那本手册上的记录是否有误。
“跟我去看看。”伊萨克示意她跟上,向着维护室的另一头跑去。
那是卸货甲板的方向。那金发青年和她一样,更关心他们是否完成了这个任务。
逃跑?
管它呢。反正任务失败就会失去自己的家族,还不如亲眼验证知识是否正确。
于是,没有任何抵抗。他们在侧通道里束手就擒。
闯进光荣号内的小船仅仅数艘,从水面上飘着的碎片看,大门关闭时还将一艘船挤碎,说不定还有几艘船困在了两层水门之间。他们完美完成了任务,打乱了对方的部署。
现在船外的敌人只能想办法全数强攻开放式侧通道和主甲板,但他们面对的将是居高临下的守备队。
只要分出一些人手进攻格纳库,重新控制这个区域,他们就占据了主动权。可以说,关上了这道门,拖延了敌方的进攻时间,防守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叫什么名字?”把她压在墙上搜身过后,一个叛徒问她。
这种时候不配合是没有意义的,她还不想自讨苦吃。“斯蒂耶特。”
作为一个图书管理员,很多卡拉马里小队的队员一生也许都不会和她打交道,所以对方会问她的名字也很正常。
“称号?绰号?”
“没有。”她如实回答。
突如其来的一记膝击顶在她的下腹。肚子里绞成一团糟的痛感让她蜷身,但叛徒抓住了她的头发,使得她负痛大声咳了起来。
“别耍花招,没用。你是想吃点苦头让我们把你的身份撬出来,还是替咱们双方省点力气,现在就说出来?”
“她说的是实话。”伊萨克又摆起了他示人的样子,慢慢悠悠的语气,每一个词都拖得很长。
“哦?”另一个叛徒走上前来,“伊萨克·红海葵,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你的话能信?”
“你们不认识她,只是因为你们的榆木脑袋从未开化,只懂得盲从和……”
还没等伊萨克说完,同样的一记膝击就撞进了那青年的怀里。
“好,好。”那个抬腿发难的叛徒学起了伊萨克的语气,“恕我们才疏学浅,不认得这位大人的脸。”
又是一记直拳打在伊萨克本有些歪了的鼻梁上。
“那就等着瞧吧。你要是说谎,我就阉了你。如果是真的,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没错。斯蒂耶特考虑过自己如果面对敌人的后果。她没有反击自卫的能力,也没有可以作为交换筹码的身份,如果落入敌人手中只有一死。
死?
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生在这样的世界上本已是件不幸的事情,天生畸形和不足、疾病、剧毒的土壤和水、死光、变种、食物中毒……每一种都可以随时带走一个人
的生命,与其担惊受怕地生存,何不感恩解脱?唯独让斯蒂耶特感到不确定的是: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知觉的存在。若如同家族那若有若无的海神信仰一般,灵魂终将
安于海中的圣殿,生与死对她将没有区别。若知觉湮灭,她也只能为自己死而无知感到遗憾。
断掉鼻梁的青年啐掉嘴里的血,在被反剪双手的状态下缓缓直起身。
“咳,我的话,随你。”伊萨克的下巴和嘴都已被染红,吐出每一个词都会喷出一星血沫,“她
是图书管理员,你们自然不认识她。但是……”
“但是?”
“如果你们杀掉她,你们就永远不知道我是怎么关掉这扇门的。”
哦,伊萨克。斯蒂耶特默默心中感叹。她可以理解对方为了保住她的性命而耍的小花招,也为此感谢他,不过,这样她要面对的就是拷问和折磨,而他自己则会成为必要时第一的撕票选择——身居要职,手握敏感信息,而且还出了名的顽固。
她
不是很想受折磨,本来被困在这样一副贫瘠的身躯里就已经不是什么享受,还要再让人破坏它吗?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她就被断定不适合上岸行动,事实也证明每次
上岸行动都会给自己带来严重的水土不服反应和疾病。本来她就无法亲自探索这个世界,如果以后连书都不能读,那还不如就此死去。
叛徒们看起来将信将疑,却也没继续动手。“不用你说,我们会搞清楚的。”
不仅粗暴地绑住手,那些人还将他们的脖子用活绳套了起来。如果他们走的速度不一致,两边的绳套就会缩紧,卡住喉咙。
他们被带到了卸货甲板。
走廊中回响着传令和呼喊的声音,血的气味随着他们接近卸货甲板而变得越来越浓。
斯蒂耶特用力地喷气,想要驱散萦绕在鼻尖的气味,但这是徒劳的,她越是这么做,就会有越多的味道冲进鼻子。最后,就连自己的呼吸都会让她隐隐想要作呕。
卸货甲板中发生过小规模的战斗,一些穿着深蓝颜色斑驳衣服的人和穿着普通棉麻布衣的叛徒正在打扫战场,远远地被堆在一起的尸体就是伽纳森已经死去的同胞。
之前在侧方玄廊上没有看清的境况总算一目了然,迦兹朗的小船只进来了八艘。斯蒂耶特粗略数了一下,甲板上集结着五六十个敌人,他们之中有几个人在带着全体喊着口号,那铿锵的发音是南海大陆和东海大陆之间流行的佩贤语,斯蒂耶特只能听懂个大概,都是鼓舞士气的话云云。
就在她观察四周的当下,他们停了下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围成半圆正在商议着什么事的人。
“教头。”
随着领头叛徒开口,站在圆心的那个人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斯蒂耶特从没见过的面孔。瘦削,如刀刻一般的侧脸线条,充分暴晒过的棕色皮肤,褪色的棕头巾将他的短发向后捋。深陷的眼眶里有一双深色的眼睛,鼻梁上一道深深的伤疤几乎截断了他的脸。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布满伤疤残破不全脸上,右耳缺了一大半。
“这不是间谍的首领伊萨克吗?你怎么亲自出场了?”那男人哑的嗓子就像喉咙里沾着沙子。
伊萨克仍是一如寻常地嘴一歪:“夏尔·漠行,不,夏尔,你已经不需要这个称号了。”
如同寒暄一般的对话到此为止,叛徒们就大门被关上这件事开始了汇报,夏尔·原·漠行的表情也愈发严峻。
只要他们的计划阻碍了对方的,就已经成功了大半。
“伊萨克,你们就免不了吃点苦头了。”在叛徒们快速交谈后,夏尔铁青着脸站在了那青年面前,“但是别得意,我们最棒的战士已经上来了。”
“你们的战士?我都能一对一干掉一个的人也是战士?”歪嘴伊萨克丝毫也不嘴软。
“你猜吧。”夏尔冷笑了一声,对身后不远处集结的一群蓝衣敌人喊了一声:“嘿,绝影,过来。”
“有他,一百人的守备队都不够看。”夏尔招手,示意一个刚刚脱队的人来到他们面前。
“我劝你立即放弃,我给你个痛快。”那半耳男人将匕首尖顶在伊萨克的喉头,“你们的守备队毫无胜算。”
一个人?仅仅一个厉害的战士就能打败他们全部的守备队?斯蒂耶特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战士,除非……
“用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吧,蠢货。”夏尔揽过走上前来的人,将他推到他们面前。
斯蒂耶特听到伊萨克不能自已的惊讶表露,他倒抽了一小口气,脚步甚至都有一些不稳。
是什么人能让那青年如此动摇?斯蒂耶特将目光投向那个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所看到的景象让她也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个少年,比斯蒂耶特矮一些,身材匀称,没有太多能令人称赞的肌肉线条。他看起来甚至还未成年,还微微发圆的脸庞有着孩子特有的饱满,沾湿的黑色头发很服顺地贴在头上,但仍有几撮不听话的则支楞在他的脑后。少年的五官还未长开,表情却是处处体现着年长者的沧桑,下垂的嘴角微微咧开,就像一个会嚼烟草棒的老船工。
这不是全部,它们证明不了他是一个强大的战士,但那双眼睛说明了一切——他的双瞳并不同色,左眼是暗红棕色,而右眼,则是如同真金一般的黄色。
斯蒂耶特从未真正见过一个安海斯寄生虫的寄主。对她来说那样的眼睛虽然只是书上传说的记载,却绝不会认错的案例——这意味着那少年是一个可怕的怪物,战斗的机器。
安海斯寄生虫病的原名为恶沼脑虫病。恶,是因为它染上便绝不可能根治,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最初,在沼泽里染病死去的人脑部都会被寄生虫蛀空,人们在如同海绵一般的脑子里找到了这种寄生虫,给它取了这样的名字。
它是一种如同瘟疫一般、传染力极强的寄生虫,发病中的病人的咳嗽和呕吐中都会带有肉眼不可见的病原,使得预防非常困难。
然而,有一些人能够挺过染病后的高烧、癫痫、呕吐和内出血,渐渐恢复。痊愈后,他们会有一只眼睛变成金色,身体停止发育,但同时,肌肉和骨骼却都变得比感染前更加强壮。
人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些痊愈者的力量。他们虽然可能会在染病和痊愈过程中失去自己的神志,变得疯疯癫癫,但他们的感官会上百倍地增强,反应速度和力量也会达到
普通人的数倍。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痊愈者也会拥有精锐士兵的实力,而原本优秀的战士则会变成超越人类的怪物。由此,这种寄生虫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安海
斯,一个来自前文明神话传说中,无恶不作的战神。
只是,染病的人的寿命大约只有十年,最终他们会因为不自主的肌肉强直而将身上所有变脆的骨头拉碎,在自我毁灭中结束生命。
就斯蒂耶特所知,伽纳森只有两个活着的安海斯战士。每年家族中都有一群徒有热血的年轻人想要成为安海斯战士,献身家族。他们欣然接受来自安海斯战士们的脑髓
液注射,但那不现实的愿望通常都只会以死亡告终。就如同更新迭代一般,平均五年才会有一个足够强壮,能抵御住病魔的年轻人痊愈,成为万众瞩目的家族传奇。
这少年是因为染病痊愈而变成安海斯战士的吗?还是说敌人像伽纳森一样如法炮制,造出了他?斯蒂耶特打量着黑发少年,她难以相信像这样瘦弱的少年居然熬过了那可怕的瘟疫。
那少年有些无聊地扫视着惊讶的两人,用他们的通用语问夏尔道:“就是这件事?没别的事的话,我就走了。”少年语气冷淡地说完便走,没有给夏尔应答的机会。
夏尔没有拦那少年,只是让开路,随后转回到伊萨克面前。
“介绍一下,他叫绝影,迦兹朗的安海斯战士。”夏尔的眼中含着令人厌恶的狂热,“他将会冲在最前面,杀死每一个胆敢阻挡他的伽纳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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